有些事情就算在舍不得,也到了该放弃的时候。
爆SEED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几乎算得上是潇洒的再次踏入熟悉的警署大楼。
阳光之下,再也没有东西能够束缚住他那颗即将冲破桎梏的心。
现在他和洪文刚都已经没有了能够挽回的余地,南辕北辙渐行渐远,仔细想来那个桀骜执拗的人不愿意退一步,那就他来退让好了。
毕竟一切的开始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是他强迫洪文刚留下一条命卷进这场自欺欺人的爱情,他又怎么可以半途把他丢给其他人。
自己那个时候是多么的天真还给他做过一段时间的药汤,现在想起来就觉得好笑,那是一种一厢情愿的自私行为,只是自我满足的赎罪罢了。
他径直走进处长办公室,将配枪和警员证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男人起初的表情是疑惑的,他不太确定这个年轻人的想法“什么意思?”
“就你希望的意思。”
爆SEED目光坦然,直截了当的回道。
他希望的意思?
他忌惮甚至到如今都有点畏惧爆SEED,他一次次的钻空子想除掉他,更可怕的是这个人一直都知道他的想法。
他的不动声色,和隐忍只是他明白,自己的话不会有人相信,他若执意扳倒他就一定会牵连到卓凯,卓凯才从牢里出来他不能在拖累他了。
所以他什么都只能往肚子里咽,说到底这个男人也只是想他能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人不会有不知所谓的针对和怨恨,来自职场的竞争或者人类本能的嫉妒。
处长拿起他的警员证反复观摩,似乎还有些不太相信,那证上爆SEED穿着制服背部挺的笔直,剑眉朗目笑容灿烂。
在泰国千难万难他没有放弃过,被坤挞折磨一天一夜几乎是剥皮拆骨他也没有放弃过,他故意针对他不让他回归警队让他在边缘当联络员他一样没有放弃。
但是……现在
少年逆着窗外的阳光,神色平淡的把这些东西放在了他的面前。
他以为爆SEED会把他警察的身份看的比他的命更重要。
“爆SEED你可想好了。”他再次向他确认。
“我不叫爆SEED,我叫薛家强。”爆SEED本就是他混入混混当卧底给自己起的名字,以后他再也不用伪装当卧底了,他只是薛家强,他自己。
薛家强……
那警员证上端端正正的也写着这个名字,男人突然就觉得手上拿着的证件有些烫手。
也许把警察的身份看的比命还重要的不是薛家强而是他自己,在这个位置上坐久了,他看到了太多的黑暗和无奈曾经也正义的人终于染上了杂质开始不折手段起来。
人的贪婪和欲望是永无止境的,当遇见一个如此优秀的后辈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欣慰而是忌惮。
这也是这个人从来不愿正眼看过他一眼的原因。
“离职后你打算去哪里?去找洪文刚?他现在已经疯了,你知道他和诺亚搞死了多少人吗?你去找他就是找死。”也许已经没有了任何利益冲突,他居然还主动关心起了薛家强。
“去哪里是我的自由。”他现在不是卧底了,也不是警察,所以……他自由了。
从大楼里出来的时候,他被太阳晃了眼,身体摇晃险些站立不稳,他只好撑着旁边的绿化带边缘向马路边挪动。
明明应该是如释重负的心情,但是身体似乎更加本能的在反抗他,他只觉得疼痛,但是具体哪里疼他又说不上来。
摸了摸自己胸口的口袋掏出一盒皱皱巴巴的烟,那还是他在旅店里帮医生点燃最后一根烟无意放进自己口袋里的。
他动作熟练的点燃然后放进嘴里猛吸几口,尼古丁让脑袋更加眩晕起来甚至带上耳鸣,夹着烟蒂的手指颤抖不已,有些站立不住他只好一边等车一边在街边蹲下把身体弓成一团。
一辆丰田的士停在他身边,里面传来熟悉的凛冽声音“上车。”
薛家强抬头看过去,有些发愣,里面的人就不耐烦的又说了一句“不想死在这里,就别让我重复第二句。”
进了车内他才发现血腥味很浓烈,洪文刚脸上还有伤,整个人更是消瘦的厉害。
但是他依旧还是把黑色的高定西装穿的一丝不苟,没有丝毫褶皱。
薛家强知道他一定会来找他,任何时候,不管他身处何地,就算是他身边没有了大古和高晋,已经被警方和诺亚逼迫到绝境,他依然会亲自来警署大楼找他。
没有任何人和任何事能够阻止他。
洪文刚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也不急着开车,而是侧过头来,两人目光猝不及防的对视上。
有太多的情感汹涌于脑海,有太多的话斟酌在嘴边,但是两人真近在咫尺了却谁都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爱和恨交织无奈和绝望纠葛,到如今这个地步他们都已经是身心俱疲了。
直到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薛家强低头看着手机上卓凯那两个字迟迟没接,洪文刚就眼神冰冷的命令道“接,你知道该怎么说。”
看着那手机屏幕暗掉又一遍遍执着的亮起,铃声不断他终于伸出手指滑动按键。
“爆SEED你在搞什么!!!”那头几乎是刚接听起就是爆怒的吼声,带着嘶声力竭的火气,以至于旁边洪文刚都能听见。
他离职是背着卓凯进行的,但也没想瞒他多久,听他这怒火中烧的语气看来还是知道了。
“我办完事就回来。”他只好继续骗他。
卓凯急的恨不得直接飞过来大喊“你在门口别动,我来接你。”
薛家强眉毛一跳,轻轻说了一句“不用了,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匆匆挂了电话。
卓凯为什么知道他还在警署大楼门口?
电话很快又亮起,还是卓凯打来的,这次不用洪文刚说些什么他就直接把手机甩出了车外,手机四分五裂碎的一地。
洪文刚见他扔了手机,无情的冷嘲热讽道。
“你从一个小混混爬到坐馆的位置,一个人去往异国他乡搞定金三角最大的毒枭,连高晋都心甘情愿的为你背叛我丢了性命,薛SIR,你究竟背叛玩弄了多少人心?我以为你只是对我们狠,现在看来你对自己人也一样心狠。”
薛家强身子陷进副驾驶里,胃腹里的钝痛有点痉挛的架势,脑海嗡鸣的厉害,垂了垂眼睫问道“还不走?要不跟我进警署大楼里坐坐?”
洪文刚笑了笑,笑容阴森森的笑意都不达眼底“还有呢,装模作样丢个手机就算完了。”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自己手腕上那只手表,薛家强内心一惊,高晋在被捕之前也似乎提醒过他。
这只手表是前不久他过生日卓凯特意给他的礼物,所以他才能找到那个山顶仓库,所以他才会知道自己还在警署大楼门口。
他没有犹豫自己取了下来,跟手机如出一辙也扔了出去,路边车辆很快来去,手表被轮胎碾的粉碎。
洪文刚这才重新开起了车辆。
他又再次排除了万难舍弃掉一切回到了洪文刚身边,像只自投罗网的猎物。压抑纠结的情绪一旦彻底放松了下来,疼痛就更加汹涌的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胃里的灼烧感翻腾痉挛蔓延至整个腹部,洪文刚目不斜视的开着车根本不看他一眼,他似乎只是漫无目的在乱晃,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
薛家强默默的把掌跟换成拳深深的抵进腹部,紧抿着唇轻微颤抖着把头靠在了窗边。
“薛SIR,你就没话要跟我说?”洪文刚突然问。
引来这人身体整个都痉挛了一下,薛家强暗自调整了下呼吸,伪装淡定的说“都到这步田地了,我在要你自首你会吗?”
“不可能。”洪文刚咬牙切齿。
“那你来找我,不就是要拉着我一起死吗?”
洪文刚这人其实也很简单,他想活下去所以他不管任何后果离经叛道也要活下来,他要爱一个人,就全心全意孤注一掷的付出自己的所有。他的爱恨从不模棱两可。
他这笃定的答案,反而让洪文刚无话可说了,他是该说这个人聪明还是愚蠢?
他自己一向以冷静自居,但是比起这个人还是差远了,在来找他之前他还特意处理了伤口换了新的西装,就算无法遏制的恨他恨到骨子里,他来见他也依然想体面一点。
可是这个人真的在乎吗?
他被折磨的众叛亲离,每夜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腐朽的日子他开始发烂发臭,也克制不住的想见他……见他一面……就算是死……也想见他……
“我要是死了你是不是就不会恨我了?”薛家强突然小心翼翼的主动问他,明明早就白的没有血色的脸居然羞愧的有点发烫。
他把他身边所有的人都害死了,把他逼上绝路,这样的他还有没有资格问他恨不恨?
如果我跟着你一起死,你还会不会继续爱我?
他不敢问的太直白,觉得自己没脸。
“死?”洪文刚突然爆起,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领把人拉近吼道“你特么凭什么动不动用死来威胁我?我最讨厌你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你是我见过戏最好的,装的自己有多情深其实你自私冷漠到了极点。”
他能感觉到被强行拉过来的人身体在强烈的发抖,瞳孔里的疼痛让五官都有些扭曲,闷哼被他倔强的吞咽在喉管里,他几乎是下意识就要放手。
“诺亚的尸体已经被我丢在港口了,高晋不在我亲自动的手,整整二十多刀,原来人的骨头那么硬,我砍都砍不断,当刀刺进他的身体碰触到骨头那种感觉真的是太美妙了。”
因为太激动他的声音也有些发颤“不先弄死他我怎么会回来找你?薛SIR你的同事们已经没有时间在来管你了,所以——不要再跟我玩什么苦肉计。”
疼痛已经让他都有些喘不上来,胃里的痉挛几乎是一瞬间的伸缩然后爆发,冷汗瞬间洇湿了薛家强的衣物,额上的青筋一下一下的以肉眼可见的力度跳动着,他执拗的抬起冰冷颤抖的手握上洪文刚拽在他胸口的拳头僵持了几秒。
突然就垂下脑袋开始一口口呕鲜血。
洪文刚惊的瞳孔放大,猛的松开抓着他的手怒不可遏的对他喊“薛家强不要再演了!”
他的眼眶也被激的发红,浑身战栗的捶着方向盘车被开的左摇右摆。
“我告诉你薛家强,收起你那一套,不要再妄图欺骗我!”
他不信他……
就算他跟他说什么洪文刚都不会在信他了……
没了那只手的禁锢薛家强直接俯下了身子,用身体的力量直接把双手狠狠的怼进胃脘,内脏的每一次痉挛都激的他吐出一口深色的鲜血。
直到他彻底没了力气歪歪斜斜的侧倒在座椅上,目光浅浅的打在洪文刚身上。
我什么都不想计较下去了……我累了……洪文刚我们回家好不好?
他来不及说出口,有子弹击打在车后备箱的声音,洪文刚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后面,怒气更是直冲天灵盖。
“好算计!特么卓凯把你当宝贝,诺亚那么大个现成的功劳他都不要也要来救你!”
薛家强已经没有精力去看了,他是卓凯啊,就算没有定位洪文刚在警署大楼门口把人带走,只要卓凯想,就一定能追踪到的。
但是他的行为更让他百口莫辩了,他早就放弃抓洪文刚入狱了。
他只想陪着这个人和他一起走完他最后的路……
洪文刚把车开往山顶,侧头看着同样也看过来的爆seed问“你特么欠我的!你这携风带雨的闯到我的世界,放完一把火将一切都烧的干净就想一走了之?你一辈子也还不清我的!你特么的死了都还不清!”
这个人算计他到最后了,可笑他居然有一瞬间差点再次心软。
多么可恨,这个人什么都不做,就可以随意左右他的想法和生死。
身后十几辆警车紧追不舍,他只能疯狂的加快车速。
“我告诉你,我不会入狱的,谁都不能抓我入狱你也一样!”
薛家强难过的抓着自己的心脏,这里的抽搐似乎比他胃部的痉挛更加严重,仿佛有双无形的手,狠狠一把攥紧那颗心脏强迫它停止跳动。
洪文刚像被逼上绝路的囚徒,含着恨和无奈,还在一声一声的质问他这个罪魁祸首,咒骂着他的背叛。
“我自己的路对错生死永远只有我自己能够决定!”
看着他薛家强难过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从一开始的初衷就注定了他们之间的结局,连开场都是满心算计的相遇如何偕老?他怎么敢奢望一场有始有终的爱情。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爱如是。
洪文刚这人当初看资料他就觉得这人是个极其骄傲又寂寞冷血的人,他太强大了,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里。他几乎没有什么弱点,他便只能以一种弱者的姿态去接近他,洪文刚眼底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软一开始就被他拿捏在了手上。
他以为他们只会是一场斗智斗勇的利益算计,从未想过双方都会动了真心,这场不长不短的恋爱,没想到都要了对方的命。
洪文刚从来就没有对不起过他,全世界都能要他去死,只有对他,这个人没有丝毫亏欠。
是他欠他的,死了都还不清。
“薛家强!别走神!那晚你说,放下一切要我跟你走是不是认真的?”身后警笛的嗡鸣声越逼越近,那刺耳的鸣笛恍惚就炸响在耳边一般。
这也宣告着他死亡该来临了,到最后了洪文刚却对身旁人的真心更加执着起来,他恨他的背叛欺骗,恨他害死自己身边所有人,但比起恨他最后他只想知道,他有没有爱过他,哪怕只有一瞬也好。
那精心算计分不出真假的演技里会不会给他留点真心?
看着车辆笔直驶向山顶,这从始至终都不是一场逃亡,而是赴死。
爆seed抬起沾了血的手,攀上他握着方向盘突出骨节明显营养不良的苍白手指,不合时宜的笑了起来但又很坚定的说“带我一起走吧。”
前方根本没路,是必死的悬崖和苍茫的大海,他没有正面回答洪文刚的问题,只是轻飘飘的一句带我一起走吧……
千言万语的解释都不如这个人要陪在他身边的决心。
他的睫毛轻轻的动了动,一双眸子里盛满了霞光,山顶上金色的夕阳从云层里千丝万缕的洒下透过车窗玻璃印在薛家强凝视着他的眸子里。
那眼神坚定又温柔,漆黑的双眸镀上了夕阳金黄色的浅光变成了琥珀色,流光溢彩。
就这一句,洪文刚就觉得能够抵抗他那摇摇欲坠的人生撕碎所有经历过的风霜雨雪,从而让他甘之如饴。
他愣神后也笑了,他想吻他,想现在就和他做~爱,想再一次贴近他的温暖……
“你欠我的,哪能这么轻松就还清?我要你生生世世都忘不掉我。”
洪文刚动作不算温柔的死死吻上他带血的唇,两人竭尽全力的回应着对方的拥吻,带着暴力夹杂着血腥唇舌缠绕,灵魂交融。
洪文刚想——哪怕这人最后都是骗自己的也好,他认了。
薛家强想——说再多也无益,千言万语他都恐词不达意。
至少他们能死在一起。
在车快越出悬崖的最后一秒,洪文刚睁眼,最后看了他一眼,眸色血红好似要把他刻进自己的骨头和灵魂里。
然后减速把薛家强推出了车外。
薛家强只能看着这人笑的放肆得意的一闪而过,连手都没来的急伸,红色的车像一滴鲜血一样滴进悬崖下的大海里,激起几片浪花后就消失不见。
世间万物强大如他爆seed,如洪文刚,如高晋都只不过沧海一粟何其渺小,多少爱恨在生死面前又谈何执拗?
薛家强跌在地上,身体比他脑子还要快的做出反应,爬起来就追逐而去,视死如归不带犹豫。
身后卓凯追的很紧,他也预料到了洪文刚可能会直接选择坠崖,直到看到被推出来的薛家强他才急忙跳下车追了上来。
在那人快要跃下悬崖的一刻死死抱住他的身体。
“你疯了!!!”
怀里的身体孤注一掷的只想跟着那辆车一起跳下去,根本就没打算活下来。
那无垠的大海淹没了所有,他害怕自己追不上那个人,浪涛拍打着断壁残垣,海鸥徘徊在海面低鸣如泣,他消失在那里。从此以后他跨越再多的山川湖泊,遇见再多的人,再也不会这样去爱一个人了。
他们这样的人死后是上不了天堂的,但是这个人间一样也是一个地狱,他们手上都沾染过至亲之人的鲜血,从不无辜,他逼着这个人付出了代价,现在轮到他自己了。
洪文刚要入狱,他也自首,他要死,他也跟着,从未想过独留他一人。
可是身后卓凯死死的拽着他,他们挣扎翻滚在悬崖边,一身泥泞。
薛家强疯了一样对卓凯大喊“他们都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了代价!他们都死了!我也有罪!我不能独活!”
卓凯费力的把他按在地上,狼狈的跪在他身边恶狠狠的对他说“那我呢?我怎么办?一开始是我隐瞒你父亲的死亡真相,也是我要你回去当个警察!是不是我也要陪着你付出代价!”
“卓凯!不要逼我。”
看着疯狂的人,卓凯心如刀割的难受,他的小孩只是病了,所以他才会这般钻牛角尖,因为他病了,他才会这般痛苦,他病了才会死心眼的想跟着洪文刚一起死。
被他按着的人一口口开始咳血,不能动弹就一点点在地上爬,眼睛执拗的盯着悬崖边,直到身体颤抖痉挛到昏迷,嘴里也止不住还在溢出鲜血。
卓凯双唇发颤的把他抱进自己怀里,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不能挽留的下这个人。
一个心已经死掉求死的人。
————————三年后——————————
卓凯在医生办公室里奋笔疾书,这几年他带着薛家强看了心理医生但是似乎病症一点都没有好转,没办法在调整他病态的心理之前,他只好先把他残破的身体修养好。
医生在他对面重复说着一百次应该注意的事项,什么饮食,什么压力,什么心态等等。
明明是都快背下来的东西,卓凯还是认真的在笔记本里记着。
医生无奈叹口气劝道“他身体一直不好一大半是心理疾病,你们这三天两头往医院跑也不是回事毕竟治标不治本。”
“我知道。”
看卓凯这敷衍的模样,他翻着白眼走到窗口看向一楼坐在医院长椅上自言自语的人。
那是一个清瘦又漂亮的青年,皮肤很白头发和眉眼又很漆黑,漂亮的有点浓墨重彩。
他一个人坐在座椅上却对着空气眉飞色舞的比划说着什么,笑起来眉眼弯弯还带着少年的稚气,比划间漏出一节皓白的腕骨,可以清晰的看见手腕处一道道入骨的刀疤,一道叠着一道。
“你知道就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不是来折磨我!”
卓凯继续低头写着假装听不见。
楼下说了半天的薛家强也累了,转了转僵硬的脖子骨头咔咔直想,身子往后一靠眯着眼睛看头顶透过树梢投射下来的斑驳阳光,继续说道“我口渴了,洪文刚。”
没人回应。
“今天晚上吃火锅怎么样?”
“……”
“对了你说带我去特罗姆瑟看极光,是不是忽悠我的?”
“……”
“啧,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到底什么时候带我去看啊?”
“……”
就在他闭上眼打算小憩一下的时候,从身后缓缓伸过来一只苍白消瘦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猛然睁眼看过去,只见那只手上带着一枚戒指,一枚熟悉无比的戒指。
他的身体突然开始发颤,仰头看向身后的人不可置信的轻叫“洪……文……刚?”
背着太阳光的人一张薄情寡义的清冷面孔,淡淡的笑着。
薛家强狠狠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穿透那个漆黑瞳孔鬼魅的脸反复确认它身后的身影,然后泪意就模糊了他的双眼,酸涩的让他忍不住眼泪大颗的滚落。
他想,他赶不上洪文刚了,他走的太急了,而他又追的那么慢。
这些年他一直很疑惑,为什么他可以看见他父亲却看不见洪文刚,他想或许他投胎了,或许洪文刚最后不怨恨他了。
所以他的鬼魂都不愿意回来看他一眼,但他不愿意放手,不愿意遗忘,半真半假自导自演的伪装他一直在自己身边。
如今他的身影真的出现他已经无心去探究真假和虚幻,他必须抓住他,于是他张开双手还挂着泪像个孩子一样抱住了他。
洪文刚也回抱住他的腰肢,两个人好像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都很用力,他拖着怀里人的脑袋一下下亲吻着他的眼睛问道“付出半条命,和必死的决心能不能算死过一回了?”
薛家强不解的睁开眼看着他。
“我付出的代价够不够?”
“够!够了!”他突然哭的更凶,就开始道歉“对不起……”
嘴上说着对不起,洪文刚却觉得他的表情更像是委屈,有些好笑的放开他,从口袋里掏出个眼熟的东西重新套在了他的手指上。
“就当我们都死过一回吧,掉下悬崖的时候我对自己发誓,下辈子一定要做个警察,早早的就遇见你,比高晋更早,比卓凯更早,这样我们就不会错过了。”
直到看见那枚熟悉的戒指,他的眼泪才止住,愣愣的问“你不是……”
话没说完就被人霸道的堵上了嘴,洪文刚亲吻着他像是那天在车上的延续。
他怎么舍得真的丢了那枚戒指?就像他最后也舍不得拉着他一起死一样。
世间好物大多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易碎,正是因为易碎不坚牢所以才会更加百倍的珍惜,毕竟他们都是承担不起失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