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粮动物,我啥都能吃……

服输

陆志廉站在赤澳的病房门口,内心还是有些忐忑,更多的还有心虚的愧疚。

 

这些年狱中曹元元各种胡闹的消息是络绎不绝的传到他耳朵里,可不管曹元元无理取闹的强调多少次要见他这混蛋一面,他都不曾去看过他一眼。

 

曹元元最后被抓时看向他的那个眼神,是他多年来午夜梦回惊醒再也逃离不开的噩梦。

 

曹元元曾经说过,他最讨厌被人背叛,也说过一定要让他后悔。

 

陆志廉伸手从那茫茫的大海里捞出他的那一刻有过犹豫放他一码。

 

那个时候他想,也许自己就此放过曹元元,可能他后半辈子都会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一个为了自己突然有感而生的迷之心软而放弃原则的混蛋。

 

然后又在手铐铐在曹元元手腕上的下一秒更快的开始心虚自己对这个人的背叛和算计。

 

显然他陆志廉生是ICAC的人,死是ICAC的鬼,区区一个曹元元又如何能撼动他这位尽忠职守的啊sir坚定不移的信念和决心。

 

可是也许也只是也许,他的铁面无私也只坚持到第三年,好友拿着手机点开视频玩味的甩在他面前,调侃道“你看,这小子可真硬气,他老豆倒台之后原以为在进去会老实点,可你看,还是整天惹是生非。”

 

陆志廉抽烟的手轻微抖了抖,烟头直接掉落在皮鞋上,他不耐烦的移开视线抬起脚抖落,便再也不想去看那视频第二眼。

 

视频里,曹元元眼角被人撞击在浴室墙角上,鲜血淋漓,他张牙舞爪,闭着被血染红的一直眼睛发狠的逮住一个人疯狂踢踹着,失去所有庇护所的他在也不是当年那个还能呼风唤雨的大少爷,周边人群把他围在中心手中不知从哪里偷来的棍棒武器毫不客气的落在他身上。

 

曹元元从来不会逆来顺受,更不会哭泣示弱,他总是那样迷之自信的。

所以陆志廉居然在那么嘈杂的人群里,看见他还在笑。

 

再安全屋曹元元拿枪指着他问他ICAC是吧,一切欺骗和背叛被这样不带转弯和遮掩的宣之于口,曹元元就是这样笑的。

 

在激烈的枪战里被逼到走投无路曹元元依旧穷追不舍,用最愤恨的表情推开他掐住廖雨萍脖子的时候也是这样笑的。

 

都到这个时候了,为什么就不懂得乖顺一点呢?曹元元做错事就要认,陆志廉将嘴里的烟深吸一口咽下去,屏住呼吸良久才缓缓吐出。

 

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他本不该后悔……

 

“赤奥那边就没人管管吗?这是单方面的群殴?”说着他手指掷地有声的点击在桌面上,力度大的咖啡杯摇摇晃晃险些溢出杯面。

 

“他们这是在杀人!我也才出来几年而已,里面就已经乱成这样?就算是犯人也因该有基本的人权吧?香港每年那么多税交上去不是让赤澳的那帮人坐吃等死的,狱警干什么吃的?”

 

好友见他本就不怎么白的脸。莫名就觉得这家伙脸就是又黑了几分,事情到如今这个地步他都有点同情曹元元了。

 

“这家伙之前太嚣张了,把赤澳从狱警到犯人全得罪了个遍,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曹元元到头了。就算他不惹事安分守己每天也会有人主动找他麻烦,但是你知道那人的狗脾气的。”

 

他这话一针见血,呛的陆志廉嘴唇张张合合硬是说不出后话来。

 

这个人就是这样疯的,从不在乎结果是什么,也不在意自己的生死,性格阴晴不定跟个不定时炸弹一样。

 

不明缘由的人大概都觉得当年贿赂三千万就为了去安全屋自投罗网的曹元元蠢到不能再蠢,包括当初的他自己也以为是这样。

 

但每个夜晚他都会在曹元元的一声声质问里不敢入眠。

 

他说,我这辈子最恨被人出卖,谁要敢出卖我,我要亲眼看着他死,还要死的很惨。

 

陆志廉坦然接受曹元元恨他恨到不惜同归于尽也要出狱拉着他一起死的恨意,他对好友王蓝禄毫不吝啬的吐槽过曹元元“这家伙脑子是空心的,可能还有点神经病,三千万干点什么不好就一定要提前出狱自投罗网吗?”

 

王蓝禄抱着怀里的奶娃娃小心翼翼的喂奶,当初最不靠谱的人现在却过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人人羡慕的美好生活。

 

“那大少爷还说过他恨廖雨萍恨到一定要看着她死呢,他入狱那么久都没说找人去收拾她唯独知道你背叛了他才开始发疯的。”

 

这可能就是当局者迷,王蓝禄放下奶瓶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他在安全屋等你到了才动手,在最后还做着你会跟着他一起走的美梦,曹元元恨的是你为了一个女人来算计他,他恨你的背叛,更恨你的选择里从来没有他。”

 

王蓝禄说话总能找到些歪理,当时听只会觉得荒谬到可笑就跟他以前那句坐牢才是香港年轻人的出路的歪理名言一样。

 

陆志廉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选择里为什么会有曹元元,他是ICAC来着,曹元元只是他的任务目标而已,那知道一切真相早已经查清楚他底细的曹元元又为何最后会用那么委屈不甘的眼神看向他?

 

“他曹元元凭什么?”

 

……凭什么……恨他的选择里没有他?

 

早年他不太明白王蓝禄那句话的意思,对于曹元元所谓的恨全部归结于他是抓他入狱的罪魁祸首。

 

日子还要继续,有些人和事被时间抛在记忆的洪流里,只要他按部就班回归到正轨上,总能慢慢遗忘让曹元元这个人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视频画面还在继续,辱骂和棍棒拳头砸在肉体上的声音隔绝着路边风驰而过的车辆声还是一丝不漏的传进他的耳朵里,让他抑制不住的焦躁。陆志廉已无心再看,一直回避着自己的视线,假装淡定的一口一口抿着咖啡。

 

内心开始给自己催眠。

 

曹元元是疯狗,曹元元是神经病,曹元元是罪有应得!

 

催眠到最后他无奈开始破口大骂,曹元元你特么都进去了还不老实,都三年了三年!你个神经病还阴魂不散跟个鬼一样纠缠着我。

 

正在他想的入神视频里所有的嘈杂突然变的鸦雀无声,陆志廉明显心口不一,所有的心思一大半都放在那视频上,此刻瞳孔微缩的瞟过去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快禁止了流淌。

 

他在赤澳会很安全的,他这种疯狗放出去只会死的更快,赤澳就是曹元元最安全最好的归宿……

 

本该如此的才对……

 

他有些迷茫的指着视频抬眼看向对面的好友,张嘴却忘记怎么开口说话,他只觉得寒冷的浑身疼痛,连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画面里曹元元胸口插进去了一把明晃晃的刀,那血很快染红他的半边身体,所有的嘈杂声都戛然而止,曹元元垂着脑袋,微长的刘海耷拉下来遮挡住他的眉眼,让人看不见他是否还清醒着,但很快曹元元放开一直被自己死拽着的唯一目标,轻轻握住插在自己身上的刀柄,那苍白的手背被鲜血衬的比雪还白,他似乎疼急了,几个急喘之后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嘴里呕出来,他似乎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陆志廉心神巨颤,身子猛的站起来腿下又一软,磕碰之间还好双手撑在桌上勉强稳住了摇摇晃晃的身形,身后的椅子早被掀翻在地。

 

“他快死了!曹元元快死了!”

 

在他的职业生涯中陆志廉在生死之间徘徊过无数回,早该练就一身精钢不破的铜心铁骨,可他这两声叫的几乎是撕心裂肺,还有些茫然无助。

 

曹元元可以被捕入狱对他恨之入骨,曹元元可以肚里无二两油对他满嘴喷粪,他可以逃到天涯海角他都会追过去在把他逮捕回来,可是曹元元唯独不能死!

 

三年前曾对王蓝禄那句话的质疑在这一刻突然和解,那句凭什么是他堵住自己的借口,曹元元不是不在他的选择里,他只是不能,所以才一直刻意逃避。

 

视频早是月前发生的事情了,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里面囚犯和狱警的勾结贿赂已经是老生常谈的事,再怎么警告换血也解决不了根本,这次曹元元被捅跟他自己的惹是生非也脱不开关系。

 

用最简洁的解释就是曹元元发疯一心找死,而他每次发疯的根本还是绕不开叫陆志廉这个混蛋滚进来见他。

 

陆志廉毫不怀疑曹元元想把他碎尸万段的心,不惜拿自己的命来堵,其实不管曹元元怎么在赤澳胡闹,在将他逮捕的那一刻就已经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了,谁也不能强迫陆志廉去见他,显然这次曹元元赌赢了,虽然结果惨烈却赢的彻底。

 

他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病房里曹元元睡的深沉完全没有察觉陆志廉的到来,床头柜上亮着一盏昏黄的夜灯,据医生说这是曹元元强烈要求下才给他安置的,以前到没发现过他有怕黑的习惯。

 

陆志廉评价曹元元凶狠的外表下果然更多的是虚张声势。

 

走近一些他俯身靠近熟睡的人,时间和监狱的生活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鲜少有人知道那样耀武扬威的曹元元其实睡着的时候是异常乖巧的,睫毛长长,眼睑泛红,因为重伤初愈脸色和唇色很淡,刘海不在梳的一丝不苟就那样随意凌乱的垂在眉眼上,让他又多了几分孩子气。

 

他知道,曹元元一直都还只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所以他会用最凶狠的外表来武装那个曾经一无所有的想博得父亲目光的孩子。

 

曹元元一直都伪装的很好,他是疯狗,他是阔少,他有权任性发疯用暴力用金钱解决一切烦恼,只有那个夜晚,喝醉的曹元元跟他讲述他父亲的故事,在曹元元歪头睡过去之后,陆志廉伸手擦过他眼角的一滴泪,他似乎明白了曹元元真心想要的东西。

 

而现在,三年之后的重逢,这个人怨恨他更加背后的原因也许真是那一句“你的选择里从来没有他。”

 

要真没有过他,那他就不会那么火急火燎的开着游艇去捞落海的他了,有那么多次曹元元递给他的刀都可以回捅到曹元元自己身上,在混乱的枪战里自己的每一颗子弹都避开了这个人,他们损失惨重,而曹元元被捕时几乎毫发无伤。

 

想到这陆志廉忍不住握了握他放在床侧还在输液的手,也注意到一根根青紫的血管在久不见阳光的手背上清晰可见。

 

可是……能够活下来就好。

 

还活着……就够了。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从口袋里掏出支烟,迎着风口点了半天才点燃,猛吸了两口才松了口气般侧身靠在窗边,直到现在他都还心有余悸的手指有些发抖。

 

一只烟抽完,曹元元还是丝毫没有警觉的睡的安稳,陆志廉到也没去叫醒他,只是安静的站在窗边等待身上烟味完全散尽才小声缓慢的脱下西装外套,轻手轻脚的侧身躺在曹元元身边。

 

跟城市污染过的夜空不同,赤澳周边群山连绵,甚至还有少见的星光,那光漫过那些山漫过近前的树,顺着窗沿就悄无声息的蔓延进房间里来,微弱的光线带着房间里昏黄的夜灯柔和的打在曹元元身上,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打下一片浓密的阴影,陆志廉看着他宁静的侧脸有些发呆,除了针锋相对的时候,他们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近到他一抬头鼻尖就能碰触到曹元元的发丝。

 

他忍不住还是吸了吸鼻子,曹元元发丝上还残留有一些公用洗发水的香气,淡淡的薄荷味,那个曹元元喝醉的夜晚,似乎也是这个熟悉的味道,那个时候他就想吻他了……

 

突然冷冽的声音打断了他凑的更近的动作。

 

“陆志廉,我警告你不要像条狗一样在我身上嗅来嗅去。”

 

陆志廉呼吸停了停,随后半撑起身道“身上还有哪疼吗?”顺手拂过他已经开始冒汗的额头。

 

曹元元不耐烦的挥开他的手,咬牙切齿“你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眼珠子转了两转还是改不了嘴贱的习惯又冷嘲热讽道“这些年我可是每一天都等着你因公殉职的好消息,对了听说你得了什么忧郁症啊?看来你在外面混的也不好嘛。”

 

“不是你吵着要见我吗?”陆志廉到对他的态度挺淡定。

 

“艹!”

 

曹元元被他怼的跟一拳头砸在棉花上一样有劲无处使,瞪着亮晶晶的眼睛冲过去就咬在他肩侧,曹元元卯足了力气,直接就见了血。

 

陆志廉张开双手也不反抗,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放任着他,其实还要靠着输液才能续命的人哪里有那么大的力气,陆志廉只是怕再次弄伤他罢了。

 

不一会儿恨不得啃下他一层皮的人,几个急促的呼吸后自己疼的直喘气,身子摇摇晃晃就要往下倒,陆志廉这才连忙扶住他腰侧,大手虚握住他纤细的后脖颈把人固定在自己怀里。

 

嘴里充斥着鲜血的腥甜,有陆志廉的也有他自己的,曹元元浑身紧绷,只能拿着额头撑在陆志廉肩膀处才能稳住自己,嘴里还不依不饶“我说过背叛我的人会死的很惨,特么陆志廉你一定……一定会死在我手上……”

 

就是这个人,利用他欺骗他,只是为了让他回到这该死的赤澳,所有不甘心的往事一股脑涌出来,还有各种愤恨的情绪,曹元元思绪有些分崩离析,表面却张扬跋扈到极点,疯笑着让自己看起来凶狠又骄傲。

 

“我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的!”

 

面对他的威胁,陆志廉只觉得他像一只浑身炸毛的野猫,野性难驯却最多也只能抓伤一些他的皮毛。

 

他安慰一般抚摸着他的后背,透过粗糙宽大的囚服可以轻而易举的感觉到那隔着一层单薄皮肉的脊梁骨,怀里的分量比他上次最后一次见他苍白消瘦的更加厉害。

 

仅仅只是碰触,陆志廉都能感觉到曹元元这几年过的是有些心酸的,重刑仓的犯人肯定与之前的那些狱友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以前他后台过硬,在三教九流的狱友面前还能当当他的土皇帝,如今拜他所赐曹元元失去一切庇佑,也只能任人宰割。

 

他因该恨他入骨。

 

“嗯。”所以陆志廉点头坦然的接受着曹元元所有的怒骂和诅咒。

 

曹元元幻想过无数次他们的重逢,或针锋相对,或视死如归。那个时候他一定会用最残忍的手段去报复他,却唯独没有想过他会抱住自己接受他所有的怨恨。

 

比起自己过山车一样不靠谱又激烈的情绪起伏,陆志廉一向都是那样镇定冷静的,这就对比的他更加歇斯底里,让自己有种狼狈的弱势感,曹元元挣扎着推离开陆志廉的怀抱,抓住他衣领让陆志廉更加清晰直观的看见自己胸口还缠着绷带的伤口。

“当年你替我挨过一次,我曹元元从不喜欢欠别人什么。”说着他扯了扯已经染了点血的绷带带着点得意洋洋的炫耀道“你看,这刀当我还你的,以后你要是下地狱了可别怪我,你背叛我,我要你命天经地义。”

 

陆志廉抓住他乱扯伤口的手,心中五味杂陈“那时候为了骗取你信任做的局罢了,你明知道谈不上欠我什么何必用这么危险的方式。”

 

曹元元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冷笑,陆志廉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刀一样是他自己精心设计的,目的有很多,但这都不重要了,毕竟眼前陆志廉毫无防备的来了。

 

“他们是亡命之徒,我不介意你找我报复,但是刀口几乎是贴着你心脏插进去的,曹元元毫厘之差就是生死一念。”

 

曹元元挑衅惹事挂彩早以成了家常便饭,陆志廉表面对他不闻不问,但是一样暗地里动用职权给他调过好几次床铺甚至直接换仓。

 

只是小儿科的胡闹曹元元再傻也明白是见不到陆志廉的,他早就一无所有了,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这辈子他没跟任何人说过的往事第一次对陆志廉袒露,也是第一次给人承诺。

 

他这边想着要包他一生富贵,陆志廉那头利用他的感情把他骗的团团转,他如何能甘心?

 

这三年曹元元把见陆志廉当成自己唯一的目标,他想亲口问问这个人为什么要背叛他,他又可曾后悔过或者是有一瞬的心软,只是眼下如他所愿了,这一路跌跌撞撞走来人就在他眼前他却迟迟问不出内心最想问的话。

 

曹元元是极致骄傲的,可是有多骄傲就有多自卑。就像他这幅二五八万欠揍的个性也只是为了让袁正云能正眼看他一眼,所以他别扭又任性,嚣张而难驯,袁正云越是对他不闻不问,他就越是焦灼,只是没有人告诉过他,一个孩子要如何才能正确的博取父亲的青睐。

 

他像一只困兽靠着野兽的本能撞的头破血流直到毁灭自我,他只会亮出自己的爪牙虚张声势的让自己能站在胜利者的姿态上,即使他真的输到一无所有走到悬崖绝境处。

 

陆志廉看着曹元元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还努力装腔作势的嚣张摸样心里有点沉甸甸的酸楚感,这要搁以前他就当真了,他会觉得曹元元只是单纯的恨他,恨到要他死。

 

这个人的尖刺竖的那样高,又那样尖锐,刺痛他的同时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早已伤痕累累。

 

再次将人强行按进自己胸口,陆志廉少有的温柔摩挲着曹元元的后脑轻声的道歉“对不起……”

 

激烈反抗的身体顿时僵硬起来,陆志廉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道歉如同雷击,瞬间让曹元元的脑袋空白一片。

 

他还有那么多话没来得及说,想过的千百种报复手段都还没来及用上,这个人却和他道歉了。

 

可是……可是……他三年来日思夜想的不就是这个人可能会对他有的这一点恻隐之心吗?

 

三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他还有以后那一眼就望得到头的未来,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像被随手丢弃的垃圾丢在这赤澳无人问津也无人在意,在暗无天日的监狱角落腐烂发臭直至死亡。

 

他都已经放弃了,陆志廉完成任务确实不必在和他这个垃圾有所交集,背叛也好利用也好,就像他从小得不到袁正云的青睐一样,陆志廉也没义务再来搭理他的生死,他只是突然觉得累了。

 

尖刀刺入他的骨肉,鲜血和生命就如同他毫无意义的人生一样失控的偏离他的掌控流出他的躯体,最后他倒在冰冷的地上嘴里开开合合其实也没有话想说,不会有人在意他的生死的。

 

他的亲生父亲不会,陆志廉也不会……

 

这都是他因得的,都怪他太任性别扭了,谁也没有义务透过他尖锐危险的刺去探寻那个只是想得到认可得到爱的懦弱内核。

 

可是卑微的哭泣去祈求爱那还是他曹元元吗?他的自卑让他不敢问,他的骄傲更让他问不出口,他只能人嫌鬼厌的把自己逼上绝望的路口。

 

陆志廉抱着他僵硬的身体,沉默了一阵见他没什么反应又再次开口“这三年……我想我每一天都有过后悔,但是你知道的……我是ICAC来着嘛,在认识你之前就是了……”

 

曹元元轻微眨了下眼,喉头微微颤抖,一个埋藏了太久的奢望突如其来的如愿以偿让他惶恐的恍若梦中,他有千言万语斟酌良久叹口气后还是闭了嘴。

 

他没资格谈什么原谅不原谅,罪有应得百口莫辩……

 

活下来亦或是死去,他想他已经可以欣然接受了。

 

陆志廉却在他的叹气里听到了无法言说的无奈,低头在他耳边呢喃“你说过跟着你,包我一生富贵,那现在我用我的真心换你一生自由如何?”

 

窗外树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曹元元终于放松了身体,把头彻底埋在陆志廉肩颈处,眼泪倏然落下。

 

“陆志廉,你特么混蛋。”

 

陆志廉一怔,果然这人脑子和嘴巴永远两种表达方式,都丢盔卸甲了嘴上也要逞强出十万大军的气势。

 

无奈还是点头应答“嗯。”

 

“在背叛我一次,我会让你死的很惨的。”

 

“嗯。”

 

“我下地狱都不会放过你。”

 

“嗯。”

 

“你特么复读机啊,只会说一个字!”

 

面对曹元元的指控陆志廉忍不住要笑出声,真是别扭的小孩,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把人按倒在床上“别任性啊,达到目的要学会见好就收啊。”

 

云层遮挡住了窗外的月光,星空逐渐暗淡,室内昏暗的灯光恢复到暗黄的视线,他们四目相对双方都瞳孔清透异常。

 

曹元元仰躺在床上,对着跪在自己上方近在咫尺的脸再次漏出得逞胜利的笑,陆志廉暗唾一声“虚张声势。”然后低头落下一个吻。

 

明知道曹元元就是算计他,拿自己的性命最后堵了一把,他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软话也让他甘愿自投罗网。

 

事已至此,他已无心在分辨最后谁算计了谁,谁又是最终的胜利者。

 

月早以西沉,他们身上承载着云缝里透出的破碎月光,他愿放弃摇曳的枯木,溺亡进他细碎的河流里,喉头哽咽,他眼底倒垂着银河,今宵注定是个不眠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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